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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古兰经》的汉译本,最初是以阿拉伯字母拼写汉语的形式出现的。大约是在四十年前,我在北京见过这样的本子。这种译本是用直译的方法,有它特殊的风格。我很希望现在还能找到这种译本,用汉字写出来。我还希望根据这种译本,研究过去经堂语的特点和用阿拉伯字母拼写的方法。这是研究中国伊斯兰文化,研究中国拼音文字史,还可能是研究明清语言的重要资料。
用汉文正式翻译《古兰经》,依我们现在所知,是始于马复初译的《宝命真经直解》。马复初,名德新,云南太和(在今大理)人。他关于伊斯兰教义、阿拉伯语文、历法、游记等的汉文、阿拉伯文译著在三十种以上,是一个很渊博的学者。1874年,他死于新兴(今云南玉溪),年八十一岁。他的译著活动,基本上是在1858年至1874年之间,《古兰经》的汉译工作大概也是在这个时期内进行的。译本传下来的只有五卷。复初究竟译出了多少卷,已不可考。
近几十年,《古兰经》的译本出版了好几种。王静斋阿訇,即王文清,天津人,曾编译过《阿汉字典》,译有《真境花园》等。他下了很大工夫来译《古兰经》。他先后出版了三种《古兰经译解》,都是有比较详细的注解的。1932年的北京版和1946年的上海版,都是排印本。在上海版出版前不太久,还有一个石印的宁夏版。宁夏版比北京版的内容改动较大。上海版则是在宁夏版的基础上作了修改的。杨仲明阿訇,即杨敬修,所译《古兰经大义》是采用严格的直译方法,是经过细致的字斟句酌的成品。王、杨两人的译本,在《古兰经》汉译史上是有地位的,是可以流传下去的。
现在我们印行的这部《古兰经》汉译本的译者马坚教授,字子实,云南个旧沙甸村人。他在三十年代初就学于埃及的艾资哈尔大学和阿拉伯语文学院(Dar Ulum),曾以阿拉伯文著《中国回教概况》,并将《论语》译为阿拉伯文,都在埃及出版。在埃及留学八年后,于1939年回国。1946年起,任北京大学东方语言文学系教授。1949年当选为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委员,后来历任第一届至第五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,又曾任中国伊斯兰教协会常务委员、中国亚非学会理事。1978年去世,年七十二岁。译著有《回教哲学》、《回教真相》、《伊斯兰哲学史》、《伊斯兰教育史》、《认主学大纲》、《教典诠释》、《回教与基督教》、《穆罕默德的宝剑》、《回历纲要》、《阿拉伯简史》、《阿拉伯通史》等,还主持编写了《阿汉词典》,都已出版;未出版的,还有《悬诗》,(可惜这部手稿在“十年动乱”中遗失了)以及《阿拉伯文学概况》。此外,他还发表过一些文章,有待汇集。
子实对《古兰经》的翻译,有文言文本和白话文本。文言文本,就是最初在《回教学会月刊》上发表过三卷的那个本子,子实是在回国后开始参加的。这个本子的主要负责人是哈德成阿訇和伍特公先生,还有沙善余先生。德成阿訇,名国桢,原籍陕西南郑。十几岁的时候跟着父亲到了上海,后来就长期在上海安了家,担任了上海浙江路清真寺教长。1925年,他跟特公先生、善余先生等创办中国回教学会。1928年,创办伊斯兰师范学校。子实就是这个学校的学生,为学校选派到埃及留学的。德成阿訇通阿拉伯文、波斯文、乌尔都文和英文,在国内外伊斯兰教中有很高的声誉。1943年,他在沙甸去世,年五十六岁。特公先生、善余先生都当过路透社记者。后来特公先生任上海《申报》总主笔,是个博学的通才,而且是爱国心很强的人。新中国成立后,他任上海市民族事务委员会副主任。50年代初,他到北京来开会,我问到他《古兰经》译本的情形。他说,已经译完,还不很满意。我知道,这个译本是有详细注解的,曾印出过第一卷,作为样本向大家征求意见。现在特公先生、善余先生均已去世,不知这个译本的下落如何。
现在出版的这个白话文译本,是子实以十年的努力,基本上在1945年完成的。后来又几经修改,1978年作最后一次润色,一直坚持到逝世的前一天。他是在没有放下笔杆的情况下去世的。1949年曾出版了前八卷,当时是加有注释的。由于全部《古兰经》的注释工作没有完成,为使体例一致,现在的这个本子不加注释。这个本子前面的《译者序》也是1949年写的,不可能详细地写出这个译本的翻译总过程。与此同时,他还写了《古兰简介》,本书节录了一部分。
子实在序文里说到他在翻译的时候“力求忠实、明白、流利”。我相信他的这句话。在“忠实、明白、流利”三者并举的要求下,我相信,这个译本是超过以前所有的译本的。子实曾多次跟我谈过翻译中遣词造句的问题,谈过翻译中有些地方所以不同于别人的原因,谈过他是经过怎样的选择而决定下来的。对每次这样的谈话,我总是为他那种周密细致的精神所感动。
这个本子的出版,将是中国伊斯兰教史上、中国伊斯兰研究工作上、中国翻译工作上的一件大事。趁本书出版的机会,我还表示希望子实的其他译著都可以出版,希望王静斋阿訇、杨仲明阿訇的译本有再版的机会,伍特公先生等的译本有全部问世的机会;我还希望关于《古兰经》的研究工作能在我国有所展开。
白寿彝序于北京
1981年2月8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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